honder's 書櫃

手上這本是2017年12月8日的初版一刷，印象中是剛上市沒多久就已經買的，還是精裝。只是就跟許多書一樣，在書架上一擺就很多年過去了，沒有拿下來看。但這本小說一直在我「等我有空，就要好好痛快地來讀」的書單裡。

而之前講到進行書架斷捨離之後，某些「現在想讀」的書整個佔據目光，這本就是其中之一，理由其實也很簡單：就是村上春樹所有已出版的長篇小說，只剩這本還沒看。

一開始看村上春樹，是某些機緣，先讀了《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》，小說讀完了，心裡莫名其妙冒出了很多想法，於是試著寫下來。心得寫出來，沒人看未免寂寞，於是就把心得貼在PTT的村上板。貼在板上後很快就有了回應，有人喜歡我的心得，於是密我(那時叫「丟水球」)，問我有沒有看過《國境之南·太陽之西》？我說沒有。於是她要我看，然後寫心得給她看。當時我覺得這種要求很有趣，於是就寫了。

第二篇村上小說心得寫出來後，我忽然想：不然把村上春樹的長篇都看過一遍吧......也因為這個機緣，開始寫部落格，看一本寫一篇......部落格文章漸漸多了起來......雖然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，但很多事還記得，每個人的人生也都不客氣地繼續延伸發展下去......因此，村上春樹的長篇小說，在我的人生興趣的樹枝脈絡上，是很重要的一支。

而在寫心得的過程中，我記得自己曾經不斷去嘗試各種可能性，有時把心得寫的像交作業，有時想要有某種個性化風格，1Q84的心得甚至試過用畫的......這些現在想想都很好玩......自己二十幾三十歲初那幾年怎麼會這麼熱衷做這些事......

所以，現在45歲的自己，讀著寫作當時近七十歲的村上春樹所寫的長篇小說時，其實已經沒有年輕時的期待跟盼望，只有像跟老友敘舊的感覺。而當時讀村上小說時常出現的無力感、憤怒、跟總是會迷失在某個奇特氛圍好多天的情形，也已經不再出現。

但我並不是說村上已經失去他自己的風格，他的風格依舊明顯，仍然在讀的過程中被他引入那種(熟悉的)特殊氛圍裡，但我同時感覺到那種技術已經完熟，能恰當處理所帶出來的元素，手法趨向溫潤的感受，就像吃著高齡七八十，一輩子堅持壽司技藝的老師傅所捏出來的壽司那樣。直到小說結束，我的情緒並沒有被過度調動，沒留下難以處理的情緒，所以能在看完小說之後，跟作者輕鬆的笑一下，然後跟他說聲：

「果然還是您的小說」

主角雖有著某種才能，但依舊被綠，被綠了所以有機會獨處過著近乎清修的生活，然後在過程中遇上種種魔幻寫實，被捲進奇怪的事件，自身也發生邏輯上很難說得通的事情。雖然如此，主角依然能逐漸找到某個創作上的方向，將潛藏在身體裡的能量釋放出來，而這些不可思議的事情最終只能留在主角群心裡。

您依然喜歡用典，用上許多古典樂、懷舊流行樂、梵谷的畫作......每讀到一半就不自覺開電腦連youtube把音樂搜出來聽，把畫作Google出來看。然後您還用上了許多童話跟鄉野奇談......但您畢竟沒把小說寫成單純的童話，透過角色說了不少比較深入關於美學跟哲學還有創作上的議論，但您似乎已經意識到在議論時有必要考慮到角色個性跟層次，所以這次看著這些議論時我沒有出戲感。

哲學上我認為您碰到了相當深入的問題，關於存在與虛無，所以我心裡經常想起「色不異空，空不異色；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；受想行識，亦復如是......」這句經文。

人的外在形象是光影，而作畫卻能留住那人的本質，而那個本質，似乎又能與榮格所說的集體潛意識連接上。主角的春夢，栩栩如生的大量激烈射精，讓相隔遙遠的妻子受精，這類似的描述我記得在1Q84......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可能是量子糾纏XD......雖然那個洞穴您又用了類似井的梗，然後讓行為動機與歷史事件連結...置入反戰...這些在《發條鳥》曾過的手法再次出現，關於船的形容也讓我想到了《世界末日》的電梯......這些種種，不僅沒有讓我感覺生氣，反而是一股懷念的熟悉感湧上來......

就像您創的那個有與無之間的維度，創新與懷舊之間，或許也能有一個讓人「似曾相似」但「全然不同」類似平行宇宙般的存在...

小說，是主觀的存在；只要讀的人接受，那個世界就能存在。